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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时代》
《闺蜜时代》立体书封
一、闺蜜到访,男人出逃
陆安茜认为,世界上的闺蜜分两种。
一种离得近,像陈晓晓,为了照顾方便,两个人租的房子只差两站路,在同一个菜市场买菜,连哪天穿什么衣服上班都一清二楚。
闺蜜功:取暖。遇到困难可第一时间向她求助;在外面受了伤害,尽情找她唠叨诉苦。
另一种则离得远,像廖新月,出差的时候偶尔来这么一趟,却是拿彼此当镜子照。她警惕地关心你过得怎么样,你敏锐地观察她过得是否比你好。
闺蜜功:励志。活在她的审视里,在外型上你不甘沦为大妈,在内心里亦不会愿意当一个妇女,她永远刺激你奋发图强。
所以,廖新月要来西安出差并要来家里住的消息,对陆安茜来说像一枚炸弹。她的第一想法是得把陈佳鹏藏起来,一定得藏起来。
“这么大的男人,怎么藏?总不能打个包塞到柜子里,也不能像存一件行李一样寄放在朋友家。”陈晓晓认为陆安茜的想法很不可行。此刻她正专心地对付一盘鸡蛋炒细面,小脸吃得红扑扑的,这家大排档的味道很让她满意。
“我准备让他去旅行。前几个月他想去宁夏沙坡头,我问他:‘这是旺季,你去看景还是看人?如果看人,不如花几十块买张钟楼的观光票,往下一看东西南北四条大街全是人!’其实沙坡头也没那么挤,只是我不舍得花那个钱,委婉劝退,需要理由。现在情势需要,不出点血不行。”陆安茜面前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砂锅米线,筷子挑啊挑,意兴阑珊的,有些吃不动。
“安茜,如果我不了解你,我会觉得你虚荣。廖新月是谁?她爱瞧起瞧不起,你的生活你自己过。别说我没提醒你,陈佳鹏那么敏感的人,一旦发现你藏他,一怒之下说不定与你分手。”陈晓晓表示担心。
“你说得对,但我们必须得有几个用来励志和攀比的朋友。李嘉诚说了,不要只交志趣相投的朋友,否则你只能看到一半的世界。”陆安茜引经据典。
“你交励志朋友,你想看整个世界,这和你藏你男朋友有关系吗?为什么一定要藏他?成本太大了!”
“是哦!”陆安茜万分苦恼,“我何尝不想省钱,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花钱的时刻到了。要是让他们见面,我的处境会很惨。”
“凭什么这样说?”
“直觉,女人的直觉!”安茜十分肯定。
“他们肯定水火不容?没准相处融洽呢。”
“绝没这种可能性,我要想安生,只能破财消灾。”陆安茜使劲摇头。
“那你自生自灭吧!这个你不吃吧,还是老规矩,我帮你吃掉。”陈晓晓拿起陆安茜砂锅盘子里的鹌鹑蛋敲了敲,剥壳吃了。
陈晓晓说得不错,陈佳鹏是一个容易受辱的男人,用另一个说法就是极度虚荣,自尊心极强。
正是如此,陆安茜与他一起买菜得进蔬菜超市,不能买菜农的路边摊。在超市买牙膏,即使身上只有二十块钱,都不敢拿便宜的。如果拿打折货,还要对他解释,这是新品促销,过几天就要贵几十块。就这,他还得探着脖子看一看说:“还真在打折啊!搞活动时的便宜货也是不错的。”陆安茜马上麻利地把打折牙膏扔到购物篮里,压在里面,生怕他反悔。
陈佳鹏要是知道陆安茜觉得他拿不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晚上,陈佳鹏照旧在电脑上打游戏,陆安茜拿着一张卡端端正正地放在他桌前,然后从背后抱住他谄媚道:“亲爱的,你这个月比较能干,奖金多,宁夏人民想念你,翘首企盼你去观光旅行!”
陈佳鹏马上开心起来。“真的吗?其实吧,我早就想去那个地方走一走了,只是想找个人不多,景色也美的季节去。我也认为近正是时候。”说着马上跑去收拾衣服,又飞奔回电脑前手指飞舞地查沙坡头的食宿信息。第二天连班都没上,打电话向人事处要求休年假,直奔宁夏沙坡头去了。
陈佳鹏这样没城府,陆安茜早就习惯了,她长出了一口气,收拾房间,洗澡,用一次性的卷发器卷头发。她一厢情愿地幻想着廖新月看到她的情景,嫉妒地说:“安茜你变漂亮了,安茜你状态真好,安茜你一定过得很好吧!”
可正是这种攀比心理让她出丑了。本来陆安茜已经收拾得很美丽了,穿着老早刷信用卡采购的黑色毛呢裙、黑色丝袜、褐色百丽护膝靴,配着如黑丝绸般微烫过的长发和光洁的蜜色肌肤很是妥帖。出门时又在玄关抓起一条早就备好的玫红色粗毛线围巾松松地绕在脖子上,那点红把陆安茜整个人都照亮了。她抹了一点淡唇彩的嘴唇和黑如点漆、波光潋滟的大眼睛,在艳色的呼应之下绽放出了美丽的光彩。
之所以出丑,源于她想精益求精。在等出租车时,她去一辆黑色汽车前站定,弯着腰用车窗当镜子拨拉拨拉刘海,微笑着眨眨眼睛,后一咧嘴,龇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检查一下是否有面包屑或水果渣。
确定牙齿颗颗洁白如玉,正要满意地转身,车里忽然爆发出一个男人夸张的大笑声。
陆安茜脸腾一下红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真讨厌这种保密的车窗啊!在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像看小品,早就在欣赏她的丑样儿了。再说,车子熄了火挨着路边停着,里面的人为什么不把车窗摇下来,不怕闷死吗?
陆安茜的脸像一张红布,眼见车门一开,一个穿运动鞋的男青年走下来。具体长什么样陆安茜没看清,只记得个子挺高,往那一站,陆安茜一米六二的身高瞬时矮了,而他那一双眼睛满是大笑后亮晶晶的光点,提醒着她刚才的窘状。
太尴尬了,好在还没等男青年说话,一辆显示着空车的出租车徐徐驶来了。
陆安茜箭一样射出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伸手拦,因为太急,期间把试图和她抢车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撞了一个大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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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又是那男青年的大笑声。
“我怎么没去做相声演员呢?我要做了相声演员,郭德纲的德云社都会失去票房!”看小伙乐得那样,陆安茜悔不当初。
机场出口处的廖新月像是返老还童了,飒爽的短发,没化妆,皮肤如以前一样白到透明让人嫉妒。她穿着一件姜黄色的厚卫衣,运动裤,平底运动鞋,卫衣的帽子还有两个带子从后面拉过来,垂放在肩膀的前面。
乍一看,廖新月像个二十岁的学生,一点不像比陆安茜还大半岁的人。
青春就是资本,用信用卡刷的贵衣服算什么呢?陆安茜瞬间觉得自己败了。
一见安茜,廖新月就更青春了,乐呵呵地像小鸟一样投进了安茜的怀抱。然后对她自己身后不远处,拎着一个触目惊心的大箱子的男人,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很韩剧地说:“谢谢你哦,接我的人到了,我们再联系好吗?”
陆安茜对殷勤地把行李塞进出租车、一步三回头的男人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问廖新月:“真体贴!你男朋友啊?”
“才不是,坐飞机认识的,聊得很好,见我拿个大包就想送我。”
“大包不是带滚轴的吗?拖着也不费劲,估计他是看上你了。”陆安茜对廖新月开玩笑。
“这个嘛——有可能——这个嘛——有可能!”廖新月没心没肺地笑着,决定将脸皮厚进行到底。
陆安茜租住的是三十五平方米带家具的一室一厅。说是一室一厅,其实就是一个大开间,铺着黄色近白的木地板,摆着双人床的卧室与放着小沙发的小客厅之间用一个乳白色的镂空的高书架隔开,床边是一个精致的木质衣柜,房东细心地安装了二十厘米宽,看起来像一个细条一样的穿衣镜。
这个精致的住所是陈佳鹏精挑细选的。但廖新月的大行李箱一摆进来,房间立刻像被照妖镜照显形了,显得狭窄、拥挤不堪。廖新月皱皱眉,对着细柳叶一样的小镜子很不满意地说:“安茜,你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啊?他怎么可以让你过这样的生活,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
“哪样的生活啊?我的贵小姐,你都不知道现在西安房价贵到什么地步,这样的房子有暖气,能洗澡,带家具,一个月租金一千五百块,一千五百块啊,以前咱们一年的住宿费啊。有多少人梦寐以求住在这里呢,现在大多女孩都住城中村的民房!”陆安茜义愤填膺,早知道准备半天还是灰头土脸,她真不该花三千块把陈佳鹏“撵走”,一切准备都像一拳打空。
“还真是贵啊!咱们念书时,这样的房子也就五百吧。”廖新月咂舌,但她并没心思接陆安茜的话茬儿,兀自打开带来的大箱子。
哗,满满当当一箱子的美女用品:衣服、鞋子、化妆品……
怪不得她“荣归故里”穿得还像柴火妞,原来是有备无患。
“天!姐啊,你不是只待三天吗?至于把家里的衣服全部搬来?”陆安茜对那一大堆姹紫嫣红叹为观止。
“这些都是我的宝贝,没听说见什么人穿什么衣服吗?西安是我的爱情之乡,我要让曾经爱我的人又见到我后更加欲罢不能;不爱我的人后悔到痛不欲生。”然后她在箱子里一阵扒拉,选了一套精致的秀花内衣和米色的风衣、牛仔裤,急慌慌地对在客厅用榨汁机打果汁的陆安茜喊:“安茜,你家洗澡水怎么调?我一会儿得出去。”
廖新月再出来时,从姜黄卫衣的二十岁还魂到美丽风衣的二十五岁了,穿上高跟短靴后,廖新月特像清纯时的梁咏琪,皮肤透着高贵的好气色,很有气质。
一切都很好,只是应对初冬的天气,衣服有点薄。但用廖新月的话说,这就是时尚!时尚的女孩子都是反季盛开的花,夏天,得忍得住蒸桑拿一样的苦,一边给自己抹止汗露,一边穿长靴;冬天,得忍得住挨冻的苦,要的就是这个劲儿——春衫薄裙,我见犹怜。
陆安茜也曾这样打扮过,但是失败了,不是热得中暑,精神萎靡;就是冻到感冒,吸溜着鼻涕打喷嚏。几次之后,她明白自己没有本领承受这种时尚,并得出结论,廖新月是适合混演艺圈或模特圈的,当然无论从事什么工作,她迟早会达到她的奋斗目标——嫁款。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四个字:天道酬勤。
以明星为例。一线明星嫁到一线大款的少,因为她的精力和才华主要放在演戏上;反而是三线小明星傍住大款的多,因为人家这方面花的时间多,用的心思细,是专人专才。
而廖新月也有这种专才,并且有野心,有美貌,有毅力。
也是这种毅力吧,让廖新月工作努力、认真刻苦,毕业三年虽然跳了六七家单位,但但凡在一家单位待上半年,她肯定会成为那里的新秀,老板的宠臣。
陆安茜曾就职场问题与廖新月深入探讨:“为什么你在每家单位都能混得好?”
廖新月答:“也不是每家都好啊,只是气场不合的单位让我果断辞掉了。”
“为什么你找工作快?”
“学校、学历就不提了,形象好是一定要的,而且即便是美女也要有精神气,不能看着像黛玉或西施。让老板看出你身体好,你再表个态能出差、加班、陪酒宴,哪个老板不喜欢性价比高的员工?”
“那你也没有总加班啊。”
“一进单位就不是谁像长工谁吃香了。不打勤不打懒,专门打你不长眼!与领导搞关系,换句话说‘拍马屁’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只要你锲而不舍地对领导好,领导肯定会喜欢你、栽培你。”
“那你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跳槽?”
“这也问,真够笨的!良禽择木而栖,人往高处走呗。秦朝有个宰相叫李斯,他有个大名鼎鼎的老鼠理论,听过没?”见陆安茜摇头,廖新月得意地说道:“难得在博闻强记方面我能教教你。秦朝那个李斯呢,有一天无意中看到米仓里的胖老鼠和厕所里的瘦老鼠,大发感慨:‘同样是老鼠,同样勤勤恳恳、战战兢兢地出去偷东西,但住在厕所里的老鼠就又小又脏,住在粮仓里的老鼠却肥肥胖胖!这不是和人的命运一样的吗?’于是李斯明白了一件事,努力和悟性虽然至关重要,但工作的平台才是决定一切的。所以他以做宰相为奋斗目标,并终得偿所愿。咱们现代人找工作也是一样,一个好的平台会让你事半功倍。”
“你不是以嫁款为奋斗目标吗?何苦这样辛苦工作?”
“妞,我为什么要嫁款啊?对,我想过更好的日子,爬到更好的阶级。那么,请问我凭什么啊?和那么多比我更年轻漂亮的姑娘竞争,我总得有点竞争力。我调查过了,貌似自食其力并愿意依靠个人奋斗的姑娘总更能得到有钱人的垂青。”
“妞,你真坦白!”陆安茜发自内心地说。
当然,陆安茜知道廖新月还有别的竞争力,虽然阅男,却还是处女一枚。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中国妇女传统的好习惯,无论多晚都会回家,从不在异性家里留宿。
与机场男约会的那个晚上,虽然已经深夜,微醉的廖新月还是回来了,嘴唇弥留着红酒的香气,一倒在床上就甜甜地睡去。
陆安茜费劲地把趴着的廖新月翻过来,给她脱了拖鞋,盖上被子,把头抱起来将枕头塞到下面。于是廖新月睡得更加香甜了,小脸有天使般的红润。
陆安茜那个悔啊,早知道廖新月来家里住,只是见人前洗个澡,困急了睡一觉,她真不该团购这富安娜的床单,也不该老早就查菜谱学习怎么做牛排。
廖新月来的第三个晚上,陆安茜的世界末日还是到了。
这个晚上,陈佳鹏像一支突然袭击的异军,用钥匙打开了门。
廖新月恰好在家,正在打开那只大箱子,找美丽干净的新衣。
而陆安茜呢?此刻正在洗澡间洗澡。
陈佳鹏根本不知道廖新月的存在,一开门见一陌生女人正在翻东西,第一反应是抓女贼。莽撞的个性让他一个箭步蹿过来,摘下背包就要往下砸,吓得廖新月往里一缩,“妈呀”了一声开始喊:“陆安茜,快来啊!”慌乱之中,她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当做武器扔了过去。于是一个粉色的胸罩如一记飞镖,嗖的一声冲着陈佳鹏的面门投射而去。
陈佳鹏头一偏,躲过去了,很狼狈,更多的是窝火,因为廖新月叫出“陆安茜”三个大字时,他就知道这一切是误会,白白被内衣的带子擦着脸颊扫了一下,脸皮火辣辣地疼。
吃了亏嘛,吃亏自然不爽!
后来陈晓晓也来了,当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时,陈佳鹏那种不爽还没过去,倒是廖新月大方,她举着杯子给陈佳鹏敬酒:“哥们儿,今天这事是误会,你以为我是女贼,我以为你是强盗,咱俩扯平了。”这样一说,大家全笑了,陈佳鹏也站起来跟她碰杯。
陈佳鹏有个好处,就是每当陆安茜的朋友或亲戚在场,他的话就不多,只优雅地吃饭和喝酒,不像与熟人聊天时那样不着边际地吹牛。
若和熟人喝酒喝高了,他会说:“你知道我们游戏创意公司有多赚钱吗?”或者说:“你知道我一年为公司带来多大的盈利?至少一百万,只是没有人给我投资,不然我开个公司,肯定比他们都赚钱。”然后,与他喝酒的熟人,脸上就挂着奇怪的笑。
见陈佳鹏没有出状况,陆安茜长长松了一口气,对嘛,这才是自己要的嘛。怪不得心理学家说,人的烦恼有一半以上是杞人忧天。放松之下,陆安茜还趁机秀了一下恩爱,把陈晓晓和廖新月两个单女打击得联手做呕吐状,并大笑着恶心他们。
在愉快的气氛中,饭局走到了埋单环节。陆安茜以为陈佳鹏还有钱,就慢悠悠地没有动,等着陈佳鹏去结账。事实上三位女士都在等待陈佳鹏去埋单。但陈佳鹏一直没动,眯着迷离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在那抽烟。
气氛瞬时尴尬了,陆安茜赶紧起身想自己埋单,陈晓晓快走几步抢到陆安茜前面,用姐姐式口吻命令:“安茜,坐下陪你朋友好好说话!这个月姐姐奖金多!”
陆安茜心里一暖,倒是廖新月一张脸“刷”地撂了下来了,眼神若有若无地斜睨着陈佳鹏,阴阳怪气地说:“陆安茜,看不出啊,你都混成你们家大掌柜了。哪像我可怜,和男人出去吃饭,都是人家掌握经济大权。”
“哪儿啊?我只是出纳,会计师在那儿坐着呢。”陆安茜强笑着维护陈佳鹏的尊严,心里的凄凉碎了一地。
更凄凉的是睡觉问题。陈佳鹏不愿意去同事那借宿。廖新月呢?早早就去卫生间换了睡衣了,优哉游哉地敷上面膜,更没有出去住的意思。
让谁出去住宾馆啊?总不能自己去吧。若自己去住可以解决问题,她会果断地自己去,但是这样的话,这个配对就更可笑了。活在了闺蜜的眼睛里,安茜才发现自己实在是苦到了极点!
假意拿榨汁机打果汁,陆安茜求助地喊:“佳鹏,快来帮忙,榨汁机好像坏了。”
陈佳鹏进来,陆安茜赶紧关上了厨房的推拉门。“求你一件事。”
陈佳鹏看了看没有插电源的榨汁机说:“不是坏了,是你没插电源。”
“不是这件事。你去住宾馆好不好?廖新月就在咱们家住几天,明后天就走了,你是男人,你有胸怀了,不能让我把女人赶出去吧,求求你!”
陆安茜一撒娇就喜欢摇晃陈佳鹏的胳膊,陈佳鹏被她摇得万般无奈,只好说:“好吧,但我有个要求,宾馆我不住,我要住快捷酒店,那样会干净些,还有你得帮我办好手续,我的钱花完了。”
一句话让陆安茜惊住了,怪不得他回来那么早,原来是没钱了。
“三千块啊!在沙坡头那种低消费的景点,一般人能花十天呢,你怎么花那么快?”陆安茜下意识地放开陈佳鹏的胳膊,那一瞬间她忘记廖新月的存在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庸俗?是和你的拜金闺蜜学的吗?”
“我是你的女朋友,难道我没有权利问一下吗?”
“我女朋友没你那么庸俗,只会关心钱。”
“陈佳鹏!”陆安茜压抑着声音的分贝,嘴唇直抖。
听到吵架,敷着面膜的廖新月走了过来。
许久之后,陆安茜都摸不准廖新月听到了多少,做那件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能确定的只是——廖新月不喜欢陈佳鹏,且廖新月很精,很有演戏天分。
廖新月像刚睡醒一样,看起来很迷糊,因为敷着面膜,嘴巴不敢张大,所以声音很怪异。“你们干什么呢?不是为了钱吵架吧?我给你们交一千块的住宿费吧!”说完真从包里取出一千块钱来,递给陈佳鹏。
陆安茜一见就急了,喊:“廖新月,你干吗呢?你欺负人是不是?”
但她的反应并没有给陈佳鹏以安慰。
早说过陈佳鹏是个要脸的人,这一千块像砸在他脆弱的面皮上,让他从头发稍到脚趾甲尖都感觉到了奇耻大辱。
去沙坡头旅行时的包正好放在门口,陆安茜还没有来得及往柜子里整理,他反手抓过来,摔门而去。
“砰——”门惊天动地地在两个女人眼前关上了。
陆安茜打开门,在陈佳鹏身后叫了两声他没应。
廖新月也喊了一声:“哎,别客气,把你的住宿费拿上。”陈佳鹏走得更快了。
陆安茜转头生廖新月的气:“你也真是的,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他怎么会要你的钱?”
廖新月才不管,慢悠悠地用手轻拍着脸上的面膜,丢下一句话:“吃软饭的男人你也要,看你的青春浪费下去,我就心疼。”
陆安茜生气道:“和谁在一起是我的权利,你就是我的亲姐妹也不能挟制我,你的审美标准是你的,我的审美标准是我的!”
廖新月很好脾气地说:“你的审美标准是会变的,听姐一句话,让他走吧!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
“就知道让你们两个祖宗见面,我会很惨。啊,为什么要让你们见面?”陆安茜很苦恼。
廖新月幽幽地说:“别伤心,他没准还会回来呢,你要不要来做个面膜,法国货,正经补水的东西。”
陆安茜坐在床边不说话,很无奈。
陈佳鹏这一走,还真彻底。
一天没回来,陆安茜虽然很急,但没当回事,而且她也有点生他的气,为什么什么事都是她让着他,他让她一点点都不肯。
两天没回来……
三天没回来……
许多许多天都没回来……
陆安茜急了,放下尊严拨打了陈佳鹏的手机号,却听到:“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放下身段坐公车去陈佳鹏的单位找他,他们的同事很讶异地说:“自从强行休了年假旅行,他再也没回来啊。”
陆安茜失魂落魄地转身,那个同事又喊住她说:“不然你把他的东西带走吧,他的桌子有新人坐了,东西不知道放哪儿。”
于是陆安茜回家时多了一只小箱子陪着,她觉得她整个人和整个人带的所有物品都失去了水分和魂魄。
孬种陈佳鹏消失了。
她陆安茜被人甩了。
二、“有房阶级”陈晓晓
海洋馆的外面冰天雪地,里面却热气扑脸。在装满了各种海底生物的透明的人造海里,陈晓晓穿着美人鱼的衣服在悠闲地游泳。
这个海洋馆有三条“美人鱼”,一个上早班,两个上晚班,但与陈晓晓一起上晚班的姑娘病了,便只有她孤独地“游戏”了。
陈晓晓与陆安茜关系好,是因为陆安茜作为她初的合租室友,第一次到海洋馆看她表演时,没有像其他朋友那样夸奖她泳姿优美、技艺过人,而是盯着她手上被鱼类咬伤后留下的疤痕,眼里泛出泪花。
做美人鱼并不需要长得多美,事实上在水里游泳,岸上的人很少会看出哪条人鱼姿色如何。所以,陈晓晓并不是美人,鼻子不高,眼睛不大,嘴巴不小。虽然长得很有气质,用陆安茜的话说,陈晓晓有一种野路子的美,很有味道,但她不像廖新月那样具有嫁大款的外貌资本,也不像陆安茜那样能舞文弄墨,可以办本DM杂志,养家糊口。
说白了,她没有嫁得好的硬件条件,也没做得好的软件条件。她月薪八千元,在西安是高薪了,却是拿命拼来的,像穷极了的男人去挖煤或去做爆破工一样。
鱼并不是温顺的动物,它们在水底的攻击能力强,生气的时候猛地用头撞向你,那块肌肤马上就会又青又红。
怕的是被它们咬住。
会享受的人常常要泡小鱼温泉,那些小鱼苗看到人泡进温泉里,以为来了食物,便纷纷来咬。人就在这痒痒的微疼的感觉中,得到了的享受,觉得皮肤被鱼类的嘴拔了个罐,无比轻松。
但是被人造海里的鱼儿咬,可不轻松。鱼的牙齿是锋利而细密的,有的鱼有许多层牙齿,被它咬一口,伤口的形状就类似烟花,啪一下在肌肤上散开去。
而且被咬还有更大的危机。人造海中游弋着巨大的鲨鱼,混熟了还算温顺,陈晓晓甚至摸过它。但一闻到血腥味,它就兽性大发了,牙齿如钢刀,眼睛猩红嗜血。
陈晓晓有过一次被鲨鱼追杀的经历。
那天,她被一条小鱼咬伤了,伤口剧痛之余,她第一时间想到那条鲨鱼就在附近,二话不说,拼尽全力往岸边划……待爬到区了,工作人员万分着急,七手八脚将她拉上来后,她才发现,那条鲨鱼也到岸边了,森森的牙齿流着口水,凶狠的眼睛盯着她,充满了未能如愿的渴望和愤恨。工作人员说,刚才鲨鱼差点就追到她了,距离近得吓死人,不足两米。
陈晓晓的脸煞白,心像一只被火燎到的兔子,简直要一个箭步蹦出胸腔来,耳边却听见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笑声。
正是海洋馆客人多的周日,刚才惊险的一幕被许多人目睹了,他们还以为这是一场精心上演的节目。
也是那次之后,陈晓晓萌生了退意。以前她总想,赚够买小房子的钱就改行,可如今连还没存够,她却只想太太平平过日子。
陆安茜知道这事后,赞同她的想法,恰好有一家旅行社招人,就推荐了陈晓晓去。
这家旅行社是国企,看起来还不错。陈晓晓是正规大学的专科毕业生,又是真心想得到这份工作,于是做得卖力,亦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谁故意欺负她,她哪怕转过头在心里骂娘,但迎面对人一定笑容可掬地说:“老师批评得对,我错了!我以后改正。”
但就这样的“忍者神龟”,还是没禁住考验。
陈晓晓在工作时间去找陆安茜喝咖啡,陆安茜正在为自己的DM杂志怎么宣传一瓶白酒而焦头烂额。陈晓晓一来,她十分震惊。“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这段时间办出国签证的人特别多,特别忙吗?”
陈晓晓气得鼻子都在冒青烟。
“安茜,不是不给你面子,是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职场。”
“和同事闹别扭了?”
“谁和那些老女人闹别扭,我辞职了。”
“为什么啊?”陆安茜不理解,因为前几天还听介绍人说陈晓晓表现不错,留用的机会很大。陈晓晓也对她说过,部门主管很喜欢她,几次三番找她谈话,说她工作努力,要再接再厉。
待陈晓晓义愤填膺地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后,陆安茜哈哈大笑,换位思考,估计她也会这样做。
陈晓晓的办公室里有一个老女人特别喜欢支使人,扯着嗓子喊:“陈晓晓,你去做个这。”这个还没做完,又扯着嗓子喊:“陈晓晓,你去做个那。”一件事套一件事,陈晓晓忙得团团转,很久才做完,她就发牢骚:“现在的小姑娘就是娇气,打印个东西都要一天。”
陈晓晓很不乐意,但本着珍惜工作机会的原则,依旧赔着笑脸说:“姐,我错了,下次我努力快一点。”
可是今天,陈晓晓怒了。
起因是老女人让陈晓晓去拿打印稿。这家旅行社有两部打印机,一部在老女人的桌子上,她一伸手就够着了,另一部在楼下。
陈晓晓以为肯定是在楼下拿,便一边脆生生地答应着:“哎,我马上去。”一边赶紧往楼梯口走,却被老女人喊住。老女人伸出一根手指轻巧地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打印机,那上面正躺着一沓打印稿。
陈晓晓的气猛地蹿上来了,长时间的忍辱负重全部化为利剑,像剑圣的“万剑朝宗”齐刷刷指向老女人心窝。
“阿姨(以前叫姐姐的),您不至于吧?抬下手又不是很累,你看你胖成这个样子,蝙蝠臂的肉多得都快和身体连起来了吧?给您个建议,多抬手有利于减肥!不过,也说不准,您年纪太大了,一抬手没准还会扭到腰,岔了气,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所有的人都看向这边,反应快的憋住笑,反应慢的耳朵刚刚接收到声音还没传递到大脑,表情十分茫然。陈晓晓则快速背上包潇洒地走了,身后是老女人气得铁青的脸和指着她背影颤成一团的手指头。
“你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可能是常游泳的关系,陈晓晓走路特别快,待老女人缓过来想和她拼命之时,她已经打上车扬长而去。
“你说那个老女人讨厌不讨厌?骂她活该!只是这工作是你介绍的,对你有点抱歉。”陈晓晓以受伤者的姿态说。
“哈哈哈哈哈……”陆安茜都要笑抽筋了,啜了一口咖啡想止笑,却又喷了出来,后丢出俩字:“你狠!”
“你失恋,我失业,咱们还真是难姐难妹。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离开了陈佳鹏,对你是大好事。离开那个破单位,对我健康还有益,大不了我还干我的老本行。人间太冷,我倒愿意和动物在一起。”
随后,陈晓晓就真又去海洋馆上班了,海洋馆的负责人正愁找不到人代替,立刻就接收。自此,陈晓晓还真没再抱怨过危险,安心地工作。
倒是她抱怨人间太冷这句话,把陆安茜镇住了。她觉得陈晓晓有诗人的气质。
陈晓晓再一次把陆安茜镇住,是她光速地买了一个小房子。
五十平米精装修的一室一厅,主格调是明快的粉白色,像古代大家族给千金预备的闺房。
陆安茜看着房子张大了嘴,这次她害怕了。
在西安,在这个地段,这样的房子怎么着也得四五十万吧,就是按揭,也得十五万,陈晓晓哪来的钱?
不错,陈晓晓很能赚钱,但是她也能花钱。俗话说有多大的进账,就有多大的花费。陈晓晓那种高危险的工作尤其如此。她需要花钱买美丽的衣服、美丽的首饰,租美丽的房子,吃可口的甜食为自己减压。还要偶尔寄一些钱回老家,帮衬家用。陈晓晓的账户其实没多少钱。
“晓晓,你发大财了啊?难道给哪位老人家做小三了?代孕了?捐卵了?”陆安茜开着玩笑,表情却是严肃的。
“狗屁小三,狗屁代孕,狗屁捐卵!钱的事你别管,山人自有法宝!”陈晓晓做了一个漂亮的手势,眼神中却带着一种骄傲的狠劲。
后来陆安茜才知道,陈晓晓玩了一招“空手套白狼”的游戏。
睡不着觉的时候,陈晓晓觉得再不能这样混下去了,她算了一下,按薪水多寡,其实她是可以存下钱的,买个房子不在话下。但她这种工作性质,一定需要减压,若强迫自己存钱,只会罹患抑郁症。所以她准备给自己一些福利,比如说先把房买了,自己住到里面,每天看看卫生间的白瓷砖,摸摸小客厅的木地板,在十分开心的情况下,没准就能积累下财富了。
想通这一点,她打算拼一拼。首先,她选好了楼盘,专找装修好的、房产证下来快的。然后,果断跑去借了高利贷。
在她老家的小县城,高利贷早就成了民间约定俗成的借钱方式,都是乡党的钱,乡党借乡党,中间有两个担保人,几个人再一起立合同。陈晓晓赚钱多,平时对亲戚出手大方,所以担保人很好找。房款五十万,她轻松就借到了,百分之十的利息,一年利息五万,虽然为数不少,但解了燃眉之急。
购房三个月后房产证办了下来,在手里还没攥热就被拿去银行抵押,那段时间西安的房子在疯狂地升值,所以陈晓晓轻松贷出了四五十万,这个利息就低得多了。银行的钱外加自己的钱,马上还了乡党的高利贷。
因为借的时间短,高利贷她只付了不足两万的利息,月薪八千的她还起来自然不在话下。至于银行的付款,手头紧一紧也可以应付。
牛刀小试,大捷!
陈晓晓开心地说:“这可能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生活和工作越不顺遂,人越会为自己想办法!咱们小时候常听励志故事,有一则是这样的,你翻不过去一堵墙,那么就把自己的帽子先扔过去吧,帽子过去了,你不前进就会有所损失,那么你就会想方设法翻过去!”
陆安茜茅塞顿开,崇拜地看着陈晓晓。
住上了新房子的陈晓晓心情很好,天天邀请陆安茜搬过去住,付她房租,帮她分担按揭,但陆安茜在等陈佳鹏回来,死活不肯搬。于是,某一天,陈晓晓直接搬着行李敲开了陆安茜的家门。
“妞,我要和你住!”陈晓晓开门见山。
“为什么啊?住自己的新家多好啊!”陆安茜话是如此,但是已经往里搬陈晓晓的行李了。
“我想来想去都是把房子租出去更划算。我收房租一个月一千八百块,而我和你合租,一个月只要交七百五十块就好了。还能做伴,多好!”陈晓晓被自己的大行李累到了,有点气喘吁吁,脱了鞋,没有去穿拖鞋,光着脚几步走到小沙发那,躺下去。
陆安茜一听这话,几乎要仰天嚎叫了。“陈晓晓,以前也没发现你有经济头脑啊。这理财才华展现起来竟没完没了?”
“岂止没完没了,我对你讲啊,有时候女人的经济头脑是待开垦的田地,你偶尔在地边种了一畦葱,收获了,这片地马上会蔓延成百亩农场,而且是茄子、豆角、苹果、草莓、大米、小麦穿插着种,一年收获三季那种。不,冬季也可以收获,我们可以辛勤地盖起大棚。”陈晓晓滔滔不绝地说着。
“好吧,我的农场主,正式欢迎你入住新家。其实,和你合租之后,我不愿意和任何人合租,因为我始终相信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对物质大方坦率,让我信任。现在你来了,太好了,咱们以后又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了。你可得好好地传授一下赚钱的心得,拯救我这赤贫阶级的小女子,许我一个金光闪闪的美好未来。”
“没问题!这主要看你是否觉醒,是否立志想过更好的生活,做更好的自己。许多女孩整天嚷嚷着自己要如何变得有钱,如何更上一层楼,其实只是口头嚷嚷,心里的愿望并不强烈——至少没有强烈到我这个分上。”陈晓晓很真诚地说。
气氛相当好!
陈佳鹏走后,陆安茜其实苦闷,巴不得有人来陪她。
但当晚,在陈晓晓呼吸均匀甜甜地会见周公之际,陆安茜却失眠了。头几天陈佳鹏消失的时候,她也没有失眠到这种程度。
她开始思索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到今天她才发现,她二十六年来都是混沌的。毕业了就混沌地找工作,先进了一个小杂志社做编辑,杂志市场不景气,小杂志社倒了,她就跑到一家广告公司给一本小杂志DM做编辑,做得久了升为小主编,奋斗来奋斗去,一个月也就四千五百块。遇到一个心仪的人吧,就混沌地谈恋爱,给人家洗衣服、做饭、倒贴,直到被人踹了,自己都不知情,还天天做晚饭等人家回来吃。
可别人是怎么过的呢?就说自己这两个闺蜜吧,廖新月一直目标明确地要嫁款,虽然目前无成果,但冲那劲头,就知道她肯定会美梦成真;而一直以买一个小房子在省城立足为奋斗目标的陈晓晓,已经勇往直前实现了目标,现在都是一个小房东了。
与她们相比,陆安茜觉得自己很羞耻,更羞耻的不是自己不愿意奋斗,而是她连奋斗的目标都没有。
还不如上大学的时候呢,以前谁要问她奋斗目标是什么,她会肯定地答:“赚钱让我爸妈过好日子,让我的亲人生活幸福。”自己问自己什么是奋斗目标,她心里也是清楚的:“为了奋斗成廖新月那样的家庭生活条件,可以偶尔打车、喝奶茶、在小馆子里吃炒菜,并且不心疼。”
如今,这些目标她都实现了:每个月给爸妈五百块钱;常常打车上班;中午在小馆子吃炒菜;路过甜品屋,夏天吃烧仙草,冬天喝热巧克力奶茶;月月光。
遇到陈佳鹏以后,因为生活压力大,她更加努力工作,除了DM杂志,还接了一些宣传册来做,工资从四千元涨到了四千五百元,但还是月月光,并月月为信用卡还债。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太不励志了,是时候为自己重新建立一个奋斗目标了,可是她陆安茜的奋斗目标该是什么呢?
嫁款?免了,内心里她还在贱贱地期待陈佳鹏回来。
买房?免了,她对房子没有要求,目前的居住状况已经十分满意,只待以后结婚,两人合力供一个九十平米左右的房,打扫起来不费力,按揭和物业费还低,每个月舒舒畅畅。
暂时还真定不下目标,不过隐约地,陆安茜明白她应该有一个更高级、更美丽的奋斗目标。
二十六岁了,是不是该认真地规划一下未来了?关于物质,关于理想。
怀着这样凌乱又茫然的心情,陆安茜睡了。睡梦里她也没明确自己到底要什么,但她明确了一定不要什么。她不要有一天老了,还像很多老太太一样每天挤公车,抱怨退休金太少、薪水不高、子女不给零花钱,在菜市场为了一棵白菜的菜叶子是否掰得干净和菜贩吵架。
她不要穷困无依,她想要一个温暖的无忧的未来。
三、陆安茜的新知旧爱
这天早晨,天色灰暗,下着蒙蒙的冬雨。
陆安茜撑把伞站在人山人海的公交车站等车,车子半天不来,她就远远地站在站牌的上游等,试图拦一辆出租车。
陆安茜总结过一次,她迟到的次数与这个城市下雨、落雪的次数基本持平。每逢下雨,公交车挤不上去,出租车全部满员,在路边傻站半小时,好不容易将自己塞进一辆车,路上又大堵特堵,必迟到无疑。
以前她在小杂志社上班,单位体制很人性化,怕员工着急赶路出事故,下雨天不计迟到。这家广告公司可不同,商业性质的单位比文化性质的单位要唯利是图得多,无论何时迟到都扣钱:一个月迟到一次按二十元/次罚款;迟到两次按三十元/次罚款;迟到三次按五十元/次罚款。你觉得不划算,返回去睡觉,然后装作发烧打电话请病假:“咳咳,我感冒了,发烧四十度。”那边一定会用慈祥的声音告诉你:“好吧,病假扣一天工资,一百五十元。”
陆安茜刚来的时候,看到在打卡的关键时间,老板站在门口的饮水机旁接水。别的老板对迟到的员工总黑着脸,十分严厉,他肥嘟嘟的脸却展露着看见人民币进账般的笑意,对每个迟到的员工都点头致意。开始安茜觉得十分奇异,受宠若惊。被罚了几次,再看到这张微笑的脸,她简直头皮发麻,比看冷脸还毛骨悚然。
所以举把伞站在雨地里的陆安茜很着急,没亮红灯的出租车也巴巴地伸手去拦,希望好心人顺路带她一程。这时,一辆黑色的汽车在她伸出的手边停下来,一张看着熟悉却让她想不出来是谁的脸,从摇下的车窗里探出来。
“上车!”
“多少钱?”陆安茜从没坐过黑出租,于是警惕地问。
“你平时打车给多少,就给我多少。”那个人几乎要笑了。
陆安茜心一横上去了,还没坐稳,车就开起了,很快。
“到亚美大厦,平时我打车是十四块,今天下雨,你可以适度多要一些……”陆安茜看着前面的后视镜对司机说话,恰好看到他充满笑意、亮晶晶的眼睛。然后她呼啦一下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她接廖新月那天,见到她龇牙出丑的人。
她一怔,那个人也就知道她认出他来了,在后视镜看着陆安茜通红着脸、闭紧嘴巴不说话的窘样儿,忍俊不禁地说:“好,我多收点,收你二十块!”
到地儿了,他果真收了二十块,陆安茜给了她五十块,他找了她三十块。
那一天,陆安茜没有迟到,在门口碰到她下车的女同事,极其兴奋又嫉妒地问她:“陆安茜,你发迹了啊?送你来的车真帅,是帕萨特耶!要二十万吧!”
安茜顿时不明所以,不就是打了一辆黑车,然后没有迟到吗,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安茜从来看不懂车牌子,除了宝马、奔驰、奥迪这些常见的贵车,她只认识大众和雪佛兰,认识到大众是因为陈佳鹏曾许诺为她买CC,认识雪佛兰是因为《变形金刚》里的大黄蜂就是雪佛兰。连西安本地出的比亚迪她都认不得。
送她上班的那辆黑色汽车,长相很不起眼,却是帕萨特,低配置也要十八万的。他们这个单位的人大都以东风标致和马自达5为奋斗目标,所以帕萨特对他们来说是好车。
不明所以的陆安茜把它当满城跑的几万块的比亚迪用了,掏那二十块钱时还心如刀割地想:“敲竹杠啊!真黑啊!”
无知者无畏,有知者就有畏了。
在女同事的渲染之下,陆安茜再一次在站牌见到那辆黑车时,肃然起敬。那个有着一对亮晶晶眼睛的小伙儿再让她上车时,她很犹豫。
“还是亚美大厦吗?”小伙儿这次不赶时间,回过头问她,倒像她是笑星,带给了他无限欢乐,让他一看就想笑。
这次陆安茜也笑了。“是啊,还是那里。”然后她打开了话匣子,“哥们儿,我发现每次见到你,似乎我都有点糗事,希望这次不会有了。”
“都啥糗事?”小伙好像很好奇,又马上补充,“我只记得一次,不过现在也忘了。”
陆安茜很开心,觉得和这样的人说话真舒服,就老实交代:“第二次是我不知道你开的车这么贵,我还以为和比亚迪差不多呢,出租车那一款。但上网一查,好家伙,二十万呢!关于汽车的知识,我得恶补。”
“比亚迪?二十万?哈哈哈……”小伙又乐了,但很快觉得没意思,收唇忍住了。
陆安茜发现小伙有一个特征,牙特别白,皮肤也白,眼睛不大却很亮,像两簇火焰,其实长得蛮贵气,但一说话又很有亲和力。这样的人看起来更像白领或富二代,当司机很屈才。
“你叫什么名字?”
“陆安茜,这是我的名片。”陆安茜从车后座把名片递过去。
“你呢?”
“童睿远。”
“你每天都走这条路吗?算这次,我见你三次了。”陆安茜问。
“还好,不是每天,有时我会去东边接人,就会从这里走。”童睿远很健谈,也很愿意和她谈。
“司机这个行业很累吧?”
童睿远转过头,狐疑地看了陆安茜一眼,有些不开心,随即又笑了,认真地看着后视镜,像看一个认真的孩子。“嗯,司机很累!”
“那你们老板允许你拉私活儿吗?”
“哈哈哈……”童睿远又笑了。
陆安茜被笑得一头雾水。“笑什么?”
童睿远没回答,在陆安茜快到站时才说:“陆安茜,我真服了你了,你做私活儿会告诉你老板吗?”
陆安茜就又深深地鄙视自己了。“笨!太笨!”
不晓得为什么,不好的形象都给这个人看到了,她决定要不就离童睿远远一点,要不就和他处得再熟一点,混成哥们儿。
太远和太近,都可以不用在意自己的形象。
这回下车陆安茜给了童睿远一个正好的二十元钱,推开车门刚要下去,童睿远喊住她,然后拿起陆安茜的名片和自己的电话,几下就给陆安茜拨了过去。“等下,这个是我电话,你需要车用随时打我电话。”
陆安茜看着手心里响起陈奕迅的《我要稳稳的幸福》铃声的手机,快乐地说:“欢迎你路过的时候,随时来拉我,尤其是下雨天。”
童睿远很开心,像抓到一个大客户一样,感激不尽地将车子开走了。
在陆安茜开心地解决了迟到问题的同时,失恋的阴影依旧挥之不去。
尤其是在上晚班的陈晓晓没有回家的这段时间,房间里的空气都寂寞得像要凝固了,没有陈佳鹏在电脑前打游戏的键盘声,也不必因为在路边摊买了青菜,还得警惕地换装到蔬菜超市的袋子里,假装买的是没使用化肥和农药的绿色食品。
这段寂寞的时间,陆安茜就用来发短信,给陈佳鹏的号码发短信:“佳鹏,你在哪里?你怎么还不回来?我一直在等你!”“佳鹏,你吃过晚饭了吗?有人为你煮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吗?”“佳鹏……”
这些短信从来没被回复过,当然这个号码也一直没有停机,因为陆安茜每个月都会准时跑到移动营业厅为他交上一百块钱。
为一个没人用的手机卡交钱很傻,但这是她能握在自己手里的线,线那么细,而高飞的风筝那么那么远。
后来,陆安茜就不发短信了,偶尔发个微信:“嗨!你还好吗?”“嗨!晚安!”
再后来,陆安茜也不傻待着了,她出去逛街。住所旁边就有个百盛,以前她不买东西,从未认真逛过。因为她的理念是这样的,不看那些买不起的东西,省得受刺激。
但那晚她认认真真地逛,试衣服,试鞋,试一切以前她不买不敢试的东西,然后碰见喜欢的,就刷信用卡入手。
在夜风中提着大兜小兜回家,一边踩着高跟鞋走路,一边快乐地自言自语:“女人的心情,三分天注定,七分靠shopping!”
只是到信用卡还款日,陆安茜就格外地肉疼,对陈晓晓说:“晓晓,我对你起誓,再买东西,我就剁手!”
陈晓晓总是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无所谓地回答:“买,为什么不买?你的钱不够用就花我的钱。有我在,你怕什么?”
陆安茜马上觉得很温暖。“陈晓晓,你一定是我前世的姐姐,上辈子失散了,这辈子才相互找着,只是投错了胎,不然为什么我姓陆,你姓陈?”
陈晓晓对甜蜜的话过敏,做牙酸状,甩出两个字:“肉麻!”
为打发时间,陆安茜决定为自己充电,报了个西点班,又报了一个插花班,希望以后失业了还可以做个点心师或开个花店。
学了之后,却发现自己对做点心和伺候花完全没什么天赋。
廖新月通过视频聊天得知陆安茜的新动向,给她出谋划策:“不如你学我,去学外语吧,回头也出国,回来后身价倍增,这才是充电呢,以后找工作也好找。说不定留学时就嫁给富二代了,再也不用工作。看,我马上就要去英国读书啦!”
陆安茜这才知道廖新月近要出国了。但她对出国的提议不以为然,首先她没那么多钱,随便去个小国,学费和生活费不提,光保障金也需要几十万吧!廖新月家打扫一下家底儿拿得出,她家可拿不出。
再说出国就一定会镀金吗?未必!以前出国归来叫“海龟”,现在叫“海带”。从名词上来说,“海龟”是“海外归来”;“海带”就惨了,“海外归来,然后步入待业大军”。 从实质上来说,“海龟”至少有点肉,很贵;“海带”就是做咸菜的料了,两块钱一大堆,和草差不多。
对嫁款这件事,安茜也不以为然。也许有一天,廖新月会嫁给一个大款,万人瞩目。但是这一天没到来之前,她是可怜的。
陆安茜身上有着凤凰女一样坚强独立的特点,在她的所得里,无论是重点大学的本科文凭,还是月薪几千块的工作,都是依靠自己个人奋斗得来的。所以,理所应当地,她觉得女人是需要像男人一样在职场里奋斗的。这是一种姿势,也是一种对自我的尊重。以前,她能从那个人均收入一千多元、生活节奏无比缓慢的美丽的小城走出来,来到这个庞大的古香古色的省城,并跻身白领阶层;以后,她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进入到一个更富有、更美好的阶级。这是她一个人的事,而不是依靠某个与她有爱情关系的男人的事。
而且她没办法原谅廖新月,她气走陈佳鹏一事让她很生气。
关了视频,陈晓晓问她:“安茜,你近对廖新月的态度不对劲,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陈佳鹏生她的气?”
陆安茜没说话,但是脸上已经写满了答案。
陈晓晓帮廖新月说话:“廖新月有什么错?即使她是故意的又怎样?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会像你一样小心翼翼地维护陈佳鹏的尊严吗?我们是你的朋友,就全部欠他的?说白了,是他自己太脆弱了!这样的他离开了你,你该口念阿弥陀佛,去佛前烧香念经。再说,你自己不也觉得他拿不出手,要把他藏起来吗?听姐一句话,别在这棵树上吊着了,你前头有大片森林。”
陈晓晓一这样说,陆安茜就拿个抱枕压住头,假意哇哇大哭。“拿不出手又怎样呢?张爱玲也知道胡兰成不好,但是我们都是爱情里的长情患者,爱上了,就不易变了。孤芳自赏,闭目塞听,敝帚自珍,你懂不懂?”
“我不和你这个文字编辑比成语,反正我觉得你不该怪廖新月。我不喜欢廖新月,但是我得就事论事。作为朋友,她对你不错。”
“不听,不听!”陆安茜堵住自己耳朵,虽然她承认陈晓晓说的是对的。
既然自己都想把陈佳鹏藏起来,又能怪谁不尊重他呢?
在陆安茜年轻不懂事时,真心觉得陈佳鹏的一切都充满了艺术性,潇洒不羁。是何时发现陈佳鹏拿不出手的呢?
涨了工资却因为倒贴依旧月光的那一天?还是发现这个男人薪水微薄,无力撑起他金光灿灿生活的那一天?还是他第N次用一根手指霸气地指到这个城市贵楼盘说:“听着,我要在那里为你买一套房子,那将是咱们的家。我要你拥有好的生活!”她不再天真地、幸福地投去敬仰的眼神,而是想着如何在淘宝上买下吊牌价很高,但实际只是几十块的漂亮衣服,花少的钱瞒哄他的视线,让他以为他俩的生活很?
爱情让人盲目地在一起,在一起又让人处出感情来,于是便多了委曲求全。
两人正讨论,陆安茜的短信响了。直觉告诉她,是陈佳鹏发来的,一定是陈佳鹏发来的!
快速抓起来一看,还真的是陈佳鹏发来的,很短暂:“我在南方,等我可以给你曾经对你许诺的一切,就会回来!”
陆安茜猛地坐起来,颤着手马上将电话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冰冷的“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响了一遍又一遍。
陆安茜抱着手机哭了,感动的哭。她对不明所以的陈晓晓大吼:“看吧!我们家陈佳鹏不是吹牛的,他其实蛮有血性的。你看,他一直是惦记着我的!”
陈晓晓被陆安茜的女鬼样吓得一哆嗦。
四、女为悦己者容,减肥是女人的奋斗之路
自从陈晓晓住进陆安茜的家,“白富美”就常来做客。
“白富美”是陈晓晓的表妹,真名叫白佩。因为她家在西安的城中村,房屋拆迁,开发商分了她家三个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大家都叫她“小富婆”。后来,“白富美”这个名词流行起来,大家惊奇地发现这个词形容她太贴切了:“白痴”、“富态”、“臭美”。
白佩和廖新月有相同的目标——嫁款。当然,曾见过“白富美”一面的廖新月很是瞧不起她。这不怪廖新月,因为白佩长得像一朵白蘑菇,不太会打扮自己,曾在辍学后帮助妈妈卖甄糕,树立这样的目标确实自不量力。
何况她还霸气外露,穿一件奇怪的新衣服,就在镜子面前赖着不走,不停地问:“安茜、晓晓,你们看我的这件新衣服怎么样?是不是衬得我貌美如花?我一定能嫁给大款!”回头还不忘抨击别人:“看你们俩天天穿得和柴火妞一样,也不晓得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对于只见过一面的廖新月,白佩找不出缺点,但是这不符合她的个性,想了半天她想到了自己的优势——年轻,便说:“新月姐姐,你都这么老了,还没有男朋友啊!”
廖新月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反唇相讥:“我才二十五岁,怎么就老了,你认为多少岁不老?”
白佩很诚实又很嚣张地说:“比我小的都还小,比我大的都老了。”
廖新月马上明白碰见傻子了,但她无所谓,并不怕被傻子拖到傻子行列并以丰富的经验灭掉她。她老练地还击:“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好啊!女孩但凡有胳膊、有腿儿、五官俱全,就喊着嫁大款。年轻几岁就更不知深浅了,完全不从实际出发嘛!”
陆安茜开始接触白佩,以为她的自恋和远大目标是开玩笑的。现在的年轻女孩谁不嘻嘻哈哈地自恋几下,并嚷嚷几声要嫁给大款?但大家都是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可长久下来,她发现白佩是认真的,像芙蓉姐姐和凤姐,白佩当真以为自己很漂亮,当真认为别人都不行。
陆安茜的损劲儿就上来了。听了廖新月的话,陆安茜马上很痛苦却又无可奈何地接茬儿:“大部分人是当真认为自己美貌的,这点你一定要理解,毕竟对着镜子照了二十几年,多少也得给自己打点感情分吧!”
廖新月得到迎合很开心,但忍住不笑,慢悠悠地说:“所以一切比赛都有一个要求,一定不能既是评委又是运动员。不然,自己给自己打分就真的是神九上天,飞得太高啦!”
像对口相声演员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俩人才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白佩浑然不觉自己被骂了,陈晓晓却看不下去。“你们怎么不去说双簧,就会欺负小孩。再说,廖新月你这么挤对我们家白佩,是不是害怕她抢了你的饭碗啊,许你嫁款,不许我们家白佩嫁吗?”
陆安茜一看陈晓晓出来护着白佩了,赶紧打圆场,竟对白佩文绉绉地鞠了个躬说:“哎呀哎呀,失敬失敬,原来这位是未来的贵妃或皇后,请赎民女冒犯之罪!”一句话大家都乐了。白佩乐,因为她还没从刚才那一堆话中绕过来,只收到了陆安茜直观的赞扬。有时候头脑简单点,快乐真会多许多。
陆安茜发现,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成为朋友有两个条件:第一,一定是可以放心地和她说别人坏话,立场统一,同仇敌忾;第二,两人一定口才差不多,智商差不多,你说的话她能懂,她说的话你也能畅通无阻地理解并共鸣,这样才能找到说话的快乐,即使吵架,也会感觉棋逢对手。她的那些闺蜜都如此,她自己思维很快,有时讲话很损,廖新月和陈晓晓思维都快,讲话都损。
若被她们三个联手骂几句,被骂的人要么被骂了还茫然不知、一头雾水;要么就会气得头冒青烟、满口喷血,搞不好要大病一场。
有一段时间,白佩不太来找陈晓晓了。再来时,竟然瘦了不少,穿的衣服也很时尚,且搭配恰当。
正在沙发上涂指甲油的陈晓晓一抬头还以为见了鬼。“亲妹啊,你咋瘦成这样了?吸脂对身体有害,你不知道吗?”
白佩笑一笑,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柔和且不紧不慢了:“哪有?我减肥了!”然后原地“优雅”地转了一圈,问一句:“晓晓,你看我近修炼得怎么样?旺夫不?我一定能把我老公旺成大款!”
给白佩开门的陆安茜吃惊得还握着门的把手,忘记了关门,这时回过神来,“砰”一下关上门,发挥了文字编辑的想象力。“让我猜一下,你肯定恋爱了!你瞧这肚子从XXXL号都瘦到XL号了。”
白佩幸福的小样儿已经公布了答案,但她还是回答了一下:“我换草去了,你猜我换到一棵什么草?”
二十四岁,高中学历的白佩恋爱过好几次了,只是次次都不真诚。那些恋爱大多是相亲认识,在七大姑八大姨的介绍之下,谈上几个回合,不喜欢就分。后来七大姑八大姨累了,集体发现白佩自己条件一般,要求还很高,给她介绍对象的热情就像风中的烛火,噗儿,灭了。
白佩自己不太会搞对象,就去相亲网站登记,得到相亲的机会也不多。后她就忙着“换草”。
什么是“换草”?
就是单身女人们一起聚会,各自带着自己身边不来电、关系却很好的单身男人,这些男人就是“草”,你不来电,不见得别人不来电。“草儿”在聚会中要是和某位单女对上眼儿,郎情妾意,便交换电话号码开始交往,这株小小草也算“名草有主”了。
陆安茜第一次知道有换草这回事,只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提“相亲”二字,人们怎么立刻就智慧无穷了呢?从八分钟约会到相亲角里白发苍苍的父母拿着子女的照片和简历交换着看,再到《非诚勿扰》、《百里挑一》等电视征婚,如今又有了如此方便、实用、亲民的换草会。估计要不了多久,11月11号的光棍节就没人过了,仅仅只是淘宝巧立名目去促销的日子。
“什么草?狗尾巴草?”陈晓晓一扬眉毛。
“富二代耶!这身份劲爆吧!”
“不信,难道是这年头经济太发达,富二代太多?妹啊,这年头攒一辈子有个十几万、几十万都不算有钱哦!”陈晓晓苦口婆心。
“是真的富二代哦,只是现在不是了,以前是真的是的。据说几年前西安到处都是他家的连锁酒店,他爸还投资牙科医院。但不晓得怎么回事,近不行了,家败了,他也就成了一个过期的富二代了。”
陆安茜恍然大悟,她在杂志社时做过一篇理财稿,经济学家说自二OO七年股市暴跌之后,经济不景气,正好是阶层流动激烈的年头。富的,没准一个失足跌到了贫民窟里;穷的,一个鹞子翻身,没准就住进了花园洋房。
张琪(白佩的“草”)就是那个不幸地随着做餐饮的大款父亲跌落到贫民窟的“过期富二代”。
“你们不晓得有多戏剧化!张家一宣布破产,张琪那个在美国读书的女朋友就雷厉风行地将他甩了。好在,那时他还有一些小零碎儿可以炫耀,如ZIPPO打火机、劳力士手表,于是那些早前就萦绕在他身旁的女孩倒也不嫌弃他。后来,当他穷得不能再进专卖店,要去康复路买高仿货时,那些女孩就呼啦一下鸟兽散。有一个还拉他去参加了换草会,将他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榨干。这样,本大小姐才有缘与他见面。”白佩十分认真地说着,好像自己十分高尚不俗,并不是以嫁款为目标的群体之一。
大家十分认真地听着,陈晓晓插了一句嘴:“他长得怎么样?”
“帅啊!真帅啊!换草会刚开始时,你不知道他多受欢迎,但是一听他失业在家,存款全无,老爹还有一屁股欠债,被他的长相吸引过来的姑娘们都纷纷走了。”
“然后你走过去找他吗?真浪漫!”陆安茜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一脸羡慕样儿。
陈晓晓提醒白佩:“婚恋讲究门当户对,照你这样说这人见过大世面啊,对咱这样小家小户的姑娘能真心吗?你别太实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得小心点!”
白佩没正面回应陈晓晓的提醒,话题一转说:“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女人的青春短暂吧,好像只有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是美的年华。但男人的好时光更短,只有十六岁到十八岁,在这段时间里,他们长得帅会有人喜欢;打球厉害会有人喜欢;学习好会有人喜欢;玩乐器会有人喜欢。但到了三十岁以后,只要他没钱,就很少有人喜欢了。张琪今年恰好三十岁,好在,有我白佩喜欢上他。”
陈晓晓忧心忡忡地说:“你也别太乐观,虽然说现在的男女比例是男多女少,但是城市剩女多,男人是宝贝;农村才剩男多,女人是宝贝。你别看不起谁,没准不几天,你的这棵草就长成参天大树了,你自己加点小心好!”
白佩辩解:“晓晓,你以为你妹是吃素的啊!先过几招试一试呗,谁还当真啊,落魄的富二代也是富二代啊,他那些一起玩了那么多年的朋友总不是假的吧?搞不好我与他一起和朋友去打网球时,就被他朋友看上了,遇到一个真正的王子。看,姐姐们,我这个样子是款哥喜欢的吧?美不美无所谓,主要是旺夫。”
陈晓晓顿时对白佩还停留在肥胖范畴的身材翻了一个白眼说:“你把‘嫁大款’的口头禅都变成‘看我是不是会旺夫’了,还说自己没当真?”
白佩笑了:“你真了解我,我现在大的想法就是把我们家张琪旺成大款,这样我还是照样可以做阔太啊。这就叫迂回。”
陆安茜半天没搭上话,此刻感慨道:“万恶的爱情啊,请带白富美小姐走吧,她是你的信徒!”
其实,白佩开始还真是抱着玩的心态,但一相处就晕头了,不由她不崇拜:张琪知道的东西怎么那么多啊。
他们一起去吃西餐,白佩认真地对付那块七分熟的牛肉,两只胳膊翘起来,只恨脚不能上桌帮忙。
他丢出一个字:“丑!”
白佩不满意地看着他,他就教:“手肘要下压才好看。不要像在厨房切炒肉片一样,一下子想把那么多块儿都切完,切一块儿吃一块儿。”
白佩羡慕一个美女的LV包,他眼皮都不抬扔出俩字:“假的!”
“你怎么知道?”
“气息啊,你总看真的LV包,渐渐地它散发的气息你都会熟悉。”
白佩无语。
连女人减肥的方法,张琪都知道很多,从敲胆经到热瑜伽。吃完饭半小时,他对窝在沙发上犯困的白佩总发号施令:“站起来!”
“为什么?”
“那你不站好了,如果你不想瘦。”
一心想瘦的白佩马上站起来。她近的口头禅除了问人家自己是否旺夫外,就是减肥的励志内容:“一月不减肥,二月徒伤悲。春天不减肥,夏天徒伤悲。少壮不减肥,老大徒伤悲。”
在活学活用这点上,白佩是素质教育的优等生。见到比她小的姑娘,她励志地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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